浙江辟谣平台据天目新闻消息 在经历了14天的集中隔离收治点生活后,从昨天(4月27日)开始,林林终于可以回到上海的家中恢复正常生活,也终于可以将心爱的宠物猫,从宠物安置点接回家。
28日,林林从宠物安置点接回四只小猫
从自测抗原“两道杠”后的“宕机”,到被转运前后的情绪焦灼与失控,再到融入集中隔离收治点,与病友、“大白”并肩互助,林林对于自己、对于生活,乃至对于这个世界,都有了新的思考、观点与期许。
也正是因此,她无比坚信,这个春天所失去的一切,终将再次回来。
4月28日上午,上海举行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,会上通报,昨天,全市本土确诊病例出院2310例,无症状感染者解除集中隔离医学观察24877例,他们将返回居住地接受健康监测,请社区妥善做好接返工作。
“两道杠”
林林至今都无法确定,自己是何时何地感染了新冠。但她肯定,病毒的入侵与营养、睡眠和心情息息相关。
4月1日凌晨3时起,林林所在的上海宝山区实施全域静态管理,和大多数人一样,她以为封控不会超过一周,随着事先储备的食物消耗殆尽,焦虑开始无声蔓延。最难的时候,林林吃过酱油配稀饭,甚至连发了黄的菜叶子,都舍不得扔。
与物资匮乏相对的,是每天满负荷的工作。
有那么一段日子,林林的一天是从早上6点半下楼做核酸开始,以凌晨加班结束。睡眠不足,营养缺乏,心情焦虑,是她自己总结出来压垮免疫力的“三座大山”。而4月10日的那个热水澡,也许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——洗完后,她先是觉得燥热,后来又觉得冷,从下午开始就感觉不对劲。
林林回忆,起初,她的症状与感冒差不多,咳嗽头疼、肌肉酸痛、全身无力,疲惫困乏。彼时,疫情之下,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阵阵袭来。
次日早上,症状没怎么缓解,意外的倒是两批物资先后到来——一拨是宝山区发的,一拨是他们公司送的,足够她在家里再待上一段日子。
收到物资的同时,林林也收到了居委工作人员发放的抗原试剂盒。当时,核酸检测是两天一次,不用下楼做核酸的日子,居民在家用试剂盒自测。
等待抗原检测只需要几分钟,但闲不住的她,将试盒放到桌子上后,就开始整理物资。看到物资包中的四大盒鸡蛋,她还在电话里跟母亲炫耀,这下可以改善生活了,水煮蛋、炒鸡蛋、煎鸡蛋,她都要吃一遍。
大约过了十来分钟,林林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试剂盒,懵了——两道杠,非常清楚。
林林说自己是标准的处女座,习惯做计划,抓细节,“懵”的感觉,在她3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,体验极少,“那种感觉很奇特,也不是害怕或恐惧,有一点疑惑,或者说失控感,完全没想到的这事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了。”
短暂地“懵”了几秒后,仿佛宕机的大脑重新恢复供氧,开始高速运转。她随即第一时间通知了社区、家人和单位领导。
当天下午,大白出现在了林林家门口,采了单管核酸。
转运
等待总是漫长而焦灼。
在靴子落地之前,林林仍然抱有侥幸——会不会是假阳性呢?有人说吃了橘子后检测容易“假阳”,她想起来早上确实吃了橘子;有人说喝热水能自愈,2升的烧水壶她灌了好几壶下去……4月11日深夜,她在支付宝里查得单管核酸检测结果是“待复核”。
“要么阴性,要么阳性,待复核是什么意思呢?”在隐隐期盼“搞错了”的念头中,林林沉沉睡去。
12日早上,因为林林自测阳性,已经没有工作人员来送试剂盒了。走廊里的脚步声、敲门开门声依旧,她给自己做了一份早餐,但是没什么胃口。
9点,林林接到疾控中心打来的电话,“阳了”。
“收拾一下,车子会来接你。”工作人员在电话里说。但最终,转运一直拖到了晚上9点多。
那12个小时里,林林将大部分时间用来安排她的“毛孩子”——此前,她一直在收集宠物安置点的信息,“问清楚是否接收阳性家庭宠物,距离、价格、宠物消毒等问题。”特别是测出抗原“双杠”的当天,她马上给最近的一家宠物安置点打电话,“告诉他我可能在1-2天内会有安置的需要。同时问对方要了一个他们比较熟悉的闪送小哥的电话,然后跟小哥提前打了招呼,确定好价格。”
因为不知道转运车什么时候来,林林一直处于备战状态。好心的邻居拜托住在临街的业主观察着小区大门,大概8点半左右,车到了,10分钟后,门铃响起。
林林把四只猫分别装进两个猫包,一手拿一个,肩上背了一个双肩包,包里有笔记本电脑和书,还拖了一个27寸的行李箱,“那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。”
所幸,刚走到小区门口,闪送小哥也及时赶到了,妥帖地接过了猫包,“我给他鞠了个躬,说了声谢谢,然后跑上了转运车。”
转运车由一辆公交车改装,林林上车时,已经坐得半满。也许是因为猫咪顺利安置了,也许是焦虑缓解了,林林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前往集中隔离收治点的转运车
见状,旁边的阿姨安慰她说没事的,这个病毒很快就会好。但林林知道,自己并非害怕或委屈,而是“紧张和焦虑的情绪一股脑释放了出来”。
据上海市卫健委通报,4月12日0—24时,上海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确诊病例1189例和无症状感染者25141例。这一天,上海市无症状感染者人数已连续六天超过了2万人。
“桃子与庄园”
4月12日晚上10点,转运车抵达上海市宝山区的一所学校。
当晚,林林和同车转运的病友被安置在学校的“击剑中心”,同一楼层还有篮球馆和几个画室,里面也都住着隔离人员。她自己估算了一下,整层楼大概住进了三百来号人。
因为是学校临时改建的集中隔离收治点,标配只有折叠床、睡袋、水壶和脸盆,隔离人员之间也没有挡板。但击剑馆是唯一可以关灯的,也有窗户,所以林林猜测,击剑馆的环境相对容易适应,也成为了他们这些“新人”的第一安置点。
林林所在的击剑馆
刚住进来的头几天,林林形容自己变得“无欲无求”。“没有目标,什么都不想干,也不能干,很迷茫,有一种不安感。”她任由这种情绪主导,躺在折叠床上,一言不发,因为实在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。有时候,她只能自我安慰——至少,这里的基本物资还能保证。
集中隔离收治点的伙食
4月14日,出现了一个小插曲,终于扭转了她的迷惘状态。
那天傍晚,林林坐在走廊给手机充电,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牵着奶奶的手从她面前走过,顺着他们的背影,林林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忙碌的“大白”。
这层楼里,300多个病人,只配备了4个“大白”。
“也许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。”林林在强生公司做品牌运营工作,公司本身也是方舱的支援单位之一。这样想着,林林就走过去问其中一位“大白”:“你好,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,尤其是洗护、护肤类的产品,我可以帮忙问问。”
“大白”隔着满是雾气的面罩,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问林林,是否可以给他们这里补充一些洗发水和肥皂。林林甚至觉得,他们的语气里带了哭腔,“我们真的挺需要的。”
听到这里,林林也红了眼眶,“我跟他们说我尽力去申请,你等我消息。”
她当即跟公司申请货品支援——洗发水、香皂,以及其它可以解决长期不洗澡的护理产品。令她没想到的是,第二天下午,公司就运来了整整61箱物资,有洗面奶、香皂、爽身粉、沐浴露……7个人卸货,四个推车装得满满当当,“怎么说呢,感觉就是试着要一个桃子,但公司把整个庄园都给了我,真的太感动了。”
林林公司捐赠的部分物资
这批物资,被发给了“大白”们、有孩子的家庭、老人和女士们。后来,所有出舱人员在出舱前还会收到一份临别小礼物——一小块香皂。
在需要与被需要之间,人与人的情感紧密联结,给彼此以力量,此事过后,林林开始觉得自己“活过来了”。她努力适应“方舱时间”,摸索出卫生间最空闲的时间段,错峰洗漱;看多了负面消息,她会凑到隔壁床小男孩的平板电脑前,一起看会儿《猫和老鼠》;开视频会议时她会跟大家沟通,“我在方舱,尽量少让我说话”……
期许且坚信
除了最初的几天,林林在方舱里一直坚持远程办公,“工作是我的良药,我老公说我就是‘欠工作’”,林林不否认自己是“工作狂”。老家山东是高考大省,她拼过千军万马考上了山东大学,毕业后又去韩国读研,2011年来到上海,在这个城市工作、落户、买房、结婚,扎下根来。
“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,婚礼上台前一个小时我还在给客户发邮件,我老公都有阴影了。”宝山区封控当天,她和先生商量好“规避风险”的方案,她带着猫住在宝山区,先生一个人住在长宁区,以防两个人同时“中招”。
“一工作起来,感觉时间过得飞快”。4月26日上午,林林开着视频会议,突然收到短信:您已符合解除隔离出舱条件,今天预计18点出舱。
同时收到短信的还有周围好几位病友,大家都特别开心。
林林收到的“出舱”短信
收拾行李时,林林将随身带的烧水壶和吹风机都留给了病友,那是她当时来方舱前收拾行李时,参照网上的“攻略”特意带的,结果在那段日子里确实帮了大忙。
离舱时刻终于到来——傍晚时分,“大白”逐个点到,念到林林的时候,大伙儿专门走过来向她道谢:“谢谢林老师,原来是你。”
即将要离开学校了,林林才发现这所学校很漂亮,而一起生活多日的1岁“小毛头”,也已经学会了跟大家拜拜手告别。
暮色下的学校
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就算带着一层普通口罩,一层N95口罩,她还是觉得“外面的空气真好啊”。
转运车满载着一车人出发了,在宝山区兜兜转转,途经数个小区,每次停靠,都有一些人说着“大家保重”,然后挥手离开。那一刻,林林忽然觉得这好像是参加了一次夏令营,现在营期结束,大家各自回家。
最后,车上只剩她和司机。隔着密封膜,司机跟林林确认了一下住址后,立刻加速朝目的地驶去。
街景飞速倒退。上海的街巷,从未如此空敞过。
在上海生活的这十几年,她很少有这样的闲暇,可以好好看一眼这座城市。路过上海展览中心时,她随手拍下一张照片,古堡式的建筑在夜景中光影璀璨。
上海展览中心光影璀璨
当晚8点,林林终于在小区门口下了车。透过大门,她看到一些老人带着孩子在散步,那一瞬间,她反而感觉有点不自在——手边是27寸的行李箱和一纸“出舱证明”,她担心自己进入小区后,会引起邻里们不必要的恐慌乃至抵触。
林林拿到的“出舱证明”
顿了顿,林林拖着行李箱,走到了旁边的公交站。
公交早就停了,偶尔有转运车、物资车驶过,暮春夜晚的上海街头格外安静,林林接连看到几只猫猫狗狗在荡马路,“看起来挺开心的”。这时,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四只猫咪也曾是流浪猫。
晚上9点半,起风了,有点凉。林林把衣领往上提了提,脖子缩进去。这时,手机提示音响起,是老公发来的微信:“人散得差不多了,可以回家了。”
在经历了14天的焦灼、互助、平静与希望后,那天午夜,林林在朋友圈里,立下期许,亦如此坚信——沿路的上海冷冷清清,却依旧灯火辉煌,仿佛在孤傲地等待着,这个春天所失去的一切,终将再次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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